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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章 一紙休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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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月初七夜裏,麥穗翻來覆去,興奮得睡不著,明日成親滿一月,就能回白水村看爹娘和麥清去了,又爬起來在燈下看了看躺在包袱中的九個大銀錠,再瞧瞧給麥清做好的棉靴子,托了腮幫不住傻笑。

第二日天不亮就起來梳妝更衣,打扮妥當了,稟報了喬太太帶著兩個小丫頭出了上房,今日喬安去與不去,麥穗已不在意,回去跟爹娘說他一心讀書也就是了,帶著兩個小丫頭,是為了讓爹娘知道喬家對自己很好。

迎面喬湘銀帶了兩個婆子過來,瞧見麥穗大聲說道,“一大早丟了東西,實在晦氣。”指指麥穗身後,“這兩個小丫頭也要搜一搜。”兩個婆子答應一聲沖了過來,麥穗伸手攔住,“做什麽?”其中一個婆子笑道,“大奶奶容稟,二姑奶奶昨夜裏來的,一對赤金的鐲子包在帕子裏擱在妝臺上,今早起來竟不見了,少不得在府中搜尋。”

麥穗側身站在一旁,瞧著她們搜兩個小丫頭的身,心想,我可漲教訓了,只做悶嘴葫蘆,不摻合你們家這些烏七八糟的事,只等你們搜過了,我好到白水村探望我爹娘弟弟去。這時就聽手臂上挽了包袱的小丫頭說道,“嚴媽媽,這個包袱是大奶奶的。”嚴婆子來到麥穗跟前恭敬福下身去,笑瞇瞇說道,“大奶奶,只怕奴才丫頭們做鬼,借著大奶奶藏東西,這個包袱,老奴也得打開來瞧瞧。”

麥穗擺擺手,“瞧瞧就瞧瞧。”那婆子解開包袱大喊一聲不好,瞧著兩個小丫頭厲聲道,“這是你們兩個誰藏的東西?”說著話疾步奔向喬湘銀,喚一聲二姑奶奶,喬湘銀看一眼變了臉色,指著麥穗道,““好你個眼皮子淺的村姑,竟敢從喬府偷銀子回娘家去,若你娘家缺銀子,你只需跟爹娘稟報一聲,又何須做這樣下三濫的勾當。”

麥穗瞧著她手中捏著的一錠銀子,沖過去奪回來包袱,大聲說道,“這銀子是我逮住人販子,縣太爺賞的,何來偷字?”喬湘銀一聲冷笑,“你也編個好聽些的理由,逮人販子?你是誰啊?你是捕快還是豪俠?”說著話又過來奪包袱,麥穗緊抱著不讓,“你們不信,找車夫王大來,他就是見證。”

喬湘銀笑笑,“什麽王大王二,人贓俱獲,你還敢抵賴?果真是老天有眼,若不是我一早丟了東西子,你還現不了原形,嚴媽媽你說,這在婆家盜竊,算不算七出之條?”方婆子忙道,“算的算的,七出最後一條。”喬湘銀眉毛一挑,“還楞著做什麽?去找人寫了休書,讓她摁下手指,今日一走,可就不用回來了。”

這時上房中走出幾個人來,喬湘金和喬湘靈,幾個婆子丫頭簇擁著喬太太,喬太太冷眼瞧著麥穗不說話,喬湘金看到喬湘銀手中的銀錠子,誇張喊一聲,“天哪,這,這也太過了些,太見錢眼開了些,就這樣明目張膽放在包袱中拿回娘家,過個幾年,喬家還不得被掏空了。”喬湘靈扶著腰笑道,“要不說見識見識,缺少見識多麽可怕,往長了說,喬家萬貫家產,早晚都是喬安的,又何必急在這一時?”

麥穗氣得肺都要炸了,手指甲緊緊掐在掌心,對著喬太太道,“母親,我再說一次,這銀子原有二百兩,一共十錠,每錠二十兩,我賞了墨硯一個,剩了九個。這二百兩銀子的來處,是縣太爺賞的,回門那日,回來的路上遇見一個男子叫做胡春生,他之前在白水村誘拐一個姑娘,叫做柳葉,我瞧見他過去將他擒住,喬安和墨硯送到的衙門,縣太爺說,這個胡春生乃是慶州府通緝的要犯,是以賞銀二百兩。我想著帶回去給我爹娘,讓我弟弟讀書用。”

喬太太依然拉著臉不說話,喬湘金又是一聲天哪,“你一個弱女子,怎麽擒住的人販?”麥穗道,“聽起來許是不可信,不過當日車夫王大親眼瞧見,可以喊他前來對質。”喬湘靈道,“就算你湊巧捉住了人,你既嫁到喬家,縣太爺的賞賜,那就都是喬家的,不稟報了父母親就帶回娘家去,也是於理不合。”

這時喬太太發話了,“我們府上不缺幾百兩銀子,人既是她擒的,她拿到娘家就是,權當接濟了。”麥穗憤怒得眼睛都紅了,就聽喬湘靈道,“既有隨意往娘家拿東西的習慣,上次回門也不知拿的什麽……”

嚴婆子拿著兩張紙過來,吹著墨跡遞給了喬湘銀,喬湘銀冷笑道,“爭來爭去也說不清楚,總之她手腳不幹凈就是,今日就以盜竊將她休了。”麥穗瞧瞧眼前這些人,咬牙說道,“看來我今日是百嘴莫辯了,也好……”說著話挨個指了過去,昂首挺胸說道,“在你們這府裏,過的不是人過的日子,我巴不得你們家休了我,休書拿來,我摁指印就是。”

麥穗說話間搶過嚴婆子手中朱砂印盒,右手食指用力一摁,血紅的手指舉到喬湘銀臉前,喬湘銀後退一步,麥穗笑道,“喬家二姑奶奶,煩勞你為我撐著那兩紙休書,我這就摁。”嚴婆子殷切跑了過來一彎腰,“二姑奶奶,在老奴背上摁就是。”

麥穗此時也沒了惱怒,只覺好笑,這場親事原來不過是一場笑話,我沒有損失,反而漲了見識,我將嫁到喬府的樁樁件件說於我爹娘,想來他們也不會怨我,此處,這些人,就當是一場夢罷了。

瞧著那休書食指伸了過去,就聽身後有人說聲等等,麥穗回過頭去,淑嫻瞧著她道,“走也得清清白白的,別妄擔了罪名。”麥穗食指狠狠摁了上去,笑說道,“三嬸娘,我自然不會妄擔這偷盜的罪名,離了此處我就去縣衙擊鼓鳴冤,這銀子是縣太爺賞的,縣太爺就是證人,還怕討不回清白嗎?”

喬太太臉色就是一變,麥穗看著喬湘銀那張得意的臉笑了一笑,心想反正以後再無瓜葛,我又何必客氣?想著轉到喬湘銀身後,猛然撲了過去,將喬湘銀撲倒在地,喬湘銀比那胡春生好對付得多,又不用避男女之嫌,麥穗往她腰間一坐,喬湘銀一掙紮,麥穗兩手摁住她頭,胡亂扒拉著她的頭發順手拍打著她的臉,笑說道,“喬家二姑奶奶既不信我,我就給喬家二姑奶奶做個示範,那日我膝蓋往那人販後背一頂,兩手將這樣摁著他頭,下死勁往土裏摁,他吃了一嘴的土,叫都叫不出來,這下喬家二姑奶奶可信了?”

喬湘銀半天方回過神來,尖聲叫道,“好你個村姑,竟然打人,再不放開,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。”麥穗手下用力了些,“我只不過是給你示範,並沒有用力,若我用力,你少不了掉幾顆牙,這張臉再留幾道疤痕,你若說信我,我就放手。”

喬湘銀尖聲叫起來,“都是死的嗎?還不給我打這個賤人。”麥穗擡頭瞧著圍攏過來的人一聲冷笑,“我打人有個習慣,男子踢下身,踢得殘廢斷子絕孫。女子打臉,打到花了為止。不想讓你們的二姑奶奶毀容的話,都給我老實站著。”

這時嚴婆子拿著麥穗包袱一聲大叫,“快,大家快來瞧,二姑奶奶的金鐲子就在她的包袱裏,她就是那個竊賊,這下坐實了罪名,看你還有什麽話說?”麥穗摁著喬湘銀,看著這一幫不要臉的人,空出一只手指著嚴婆子道,“好你個老婆子,敢栽贓陷害,過會兒一起到衙門裏說個清楚,拔甲炮烙黥面臏刑,看你招是不招。”

那嚴婆子嘿嘿一笑,“你以為老婆子是被嚇大的?”就聽三太太厲聲喝道,“喬安還沒有摁指印,這休書做不得數,她還是喬府裏的大奶奶,輪不到你這婆子放肆。”那嚴婆子脖子一縮,就聽喬湘銀又大喊起來,“放開我,先放開我。”麥穗坐得更用力了些,手依然摁著她頭,“你還沒說信我呢?”

湘金就喊著快去救人,那湘靈怕打起來沖撞了自己,躲回了屋中,隔著門往外觀瞧,喬太太發話了,“麥穗,此事不用鬧到衙門裏去,我信你,那銀子是縣太爺賞的,這對金鐲子,就算鬧到衙門裏也說不清楚,我們今日就寫下休書,以不順父母和多口舌是非休掉你,日後兩不相幹。”

麥穗說一聲好,順手在喬湘銀臉上拍了幾下,站起身來奪過包袱往門外沖去,淑嫻一把拉住了,對喬太太道,“二嫂再仔細想想。”喬太太搖頭,“不用想了,這門親事我本就不情願,是老爺堅持,且她過門後一再讓我失望,你的嫁妝你自拿走,我們家的聘禮就當是扔了。”麥穗接嘴道,“聘禮會還回來,分文不少,嫁妝嘛,就當餵狗了。”

淑嫻喝聲麥穗,“休要口無遮攔,再怎麽,太太還是你的長輩。”喬太太道,“淑嫻也不用想著轉圜,強扭的瓜不甜,你跟仁弘當年情投意合,尚鬧到如今地步,她與喬安的情形,不如早散早了。”

這時喬湘銀從地下爬起來,釵散發亂臉上沾滿了塵土,瘋婆子一般,嘴裏大聲嚷嚷著道,“她打了人,不能就這麽算了。”喬太太喝一聲閉嘴,喬湘銀喊道,“從來只有我打人,沒有……”喬太太來到她面前,“再惹是生非,就滾回許家,日後別再來了。”喬湘銀住了口,怒瞪著麥穗,麥穗不理她,只當不認識一般,掙開淑嫻的手福身下去道,“多謝三嬸娘這些日子對麥穗的照拂,麥穗不會忘的,願三嬸娘福壽安康。”淑嫻一聲嘆息紅了眼圈,擺了擺手卻說不出話來。

麥穗挺直脊背出了喬府大門,迎面一人蹬蹬蹬往石階上而來,二人險些撞在一起,麥穗避讓開疾步往石階下沖去,那人一把攥住她手臂,笑嘻嘻說道,“麥穗,急什麽,我陪著你回白水村去,我跟阿清說好了,今日教他騎馬。”另一手揚起,手中是一個大紙包,“米花還有蜜餞,剛買來的,回去見過爹娘,我們就啟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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